馮睎乾為「文憑試精讀 達理指定文言範文」所撰的序文,現徵得馮先生同意,把全文轉載於此。
中學時代,劉老師教了我兩年中文,令我獲益匪淺。現在他囑我為此書作序,自是欣然命筆。但老實說,這是中文科範文參考書,難免會勾起那些年的考試回憶,所以望着劉老師的大作良久,我就像小時候生病喝藥水的樣子,不由得愁眉苦臉。然而翻開一看,才發現自己完全誤會了。以前的考試「天書」沒有正文,只得一大堆枯燥乏味的「寫作特色」和「文章主旨」;這本書則不但文白對照,還有詳盡的註解和分析,更附上「國學常識」部分,內容比我當年的「天書」豐富得多,也有趣得多。
那年聖誕假期,劉老師要我們分組做一份作業,內容是模擬辦公室情境,創作對話,然後由組員各自扮演角色,像廣播劇一樣唸對白,製成錄音帶作功課。這是三十年前的事,從未有老師要求我們交這類「多媒體」中文科功課,所以我印象深刻。現在回頭一想,劉老師確實走得好前,創意令我佩服。然而我更佩服的,是他作風開明,容許學生自由發揮。
由於我生性孤僻,最怕跟人分工合作,於是大着膽子向劉老師提出,我一個人做可以嗎?他說,如果你能分飾多角,扮成幾把聲音,也沒所謂。我眉頭一皺,計上心頭,租了一大堆港產片錄影帶回家看——那年代沒有互聯網,流行租影帶看電影—— 記得有《八星報喜》、《中環英雄》等。我把電影內的辦公室對白錄了音,重新剪輯,更穿插自己的原創對白,如此東拼西湊,就錄出一大段辦公室對話。我還記得自己在錄音帶上填寫的組員名字,有周潤發、劉德華、梁朝偉和鍾楚紅。劉老師竟照樣收貨,更給我一個高分數,說全班同學的功課中,最似辦公室對話的就是我這一份了。
替劉老師這本書寫序,為什麼重提這些看似不相干的陳年往事呢?我認為老師想教好中文,單單解說課文是不夠的。正如韓愈所說,「授之書而習其句讀者」並非「傳道解惑」;甚至於韓愈所謂的「傳道、受業、解惑」,也不足以定義今天的教師。現代社會教育除了傳授知識,我認為更重要的,是順應學生個性,讓他長大成一個思想自由的人。語文之於思想,好比馬之於地:可供奔馳的空間越遼闊,馬就越能風馳電掣;同理,思想越無拘無束,語文運用才越得心應手。學中文,說到底就是學思考,而思考的前提是精神自由。劉老師當年任我自由發揮,率性妄為,那就是最佳的中文教育,妙在驪黃牝牡之外,我永誌不忘。
「文憑試精讀 達理指定文言範文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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