廣東話意譯文言經典：賈胡買石

 

賈胡

【選文】-賈胡買石

江寧(今南京)有西域賈胡，見人家几上一石，欲買之。凡數至，主人故高其值，未售也。一日，重磨洗，冀增其值。明日賈胡來，驚歎曰：「此至寶，惜無所用矣！」不顧而去。

王士禎《香祖筆記》

【廣東話意譯】

南京有個嚟自西域嘅商人，看中咗某家人几上嘅石頭(編者案：當然唔係普通石頭，可能係田黃石、雞血石之類)，佢想出價買嚟收藏。番鬼商人來回呢家人幾次，主人故意抬高石頭嘅價錢，結果遲遲未能成交(編者案：主人心想，老外容易呃，唔鑿返佢一千幾百兩點對得住自己)。

有一日，主人拎舊石出嚟重新打磨清洗，希望舊石賣貴啲。第二日，番鬼商人又嚟到佢屋企，嚇咗一跳咁講：「呢件本來係絕世寶物，依家乜Q用啦！」番鬼商人望都唔望吓就走左去。

田黃石

【說明】

賈胡 - 賈解商人時不讀假，廣東話讀作古。胡泛指外國人，即廣東人所說嘅鬼佬。

【達理點評】

唔知點解中國人硬係覺得鬼佬唔夠醒目，似乎古今皆然。

故事嘅寓意同廣東話「偷雞唔到蝕渣米」近似！另筆者覺得人蠢冇咩大不了，但懶醒就無可救藥，故事嘅主人可入懶醒一族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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達理語文小品：大去

 

朱自清膾灸人口的散文《背影》，相信很多人都讀過，不知大家還記不記得有這一句：「我身體平安，惟膀子疼痛厲害，舉箸提筆，諸多不便，大約大去之期不遠矣。」這是父親寫給兒子的信，其中「大去」大家都知是死的意思。「大去」一詞甚古典，《春秋》等典籍已有使用，如：「紀侯大去其國。」當中的大去不是解作死，而是指去而不返，即紀侯離開自己國家從此不回國，大去指死是引申義。

順帶一提，大家讀完父親給朱自清的信，有否很感動呢？大家有否推想朱父很快離開人世呢？查《背影》寫於1925年，朱父朱鴻鈞死於1945年。筆者有否打錯字？沒錯，是死於1945年！究竟是朱父在信中誇大自己身體的毛病，抑或文人多大話，朱自清故作煽情，聰明的讀者請自行判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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達理文化小品：捉刀人•刀筆吏•影武者

前文「廣東話意譯文言經典」《世說新語》的故事，提到曹操擔當「捉刀人」，不少人把「捉刀人」解作拿筆的人，因古代用竹簡書寫，記錄者會拿筆和刀(用筆在竹簡書寫，用刀削竹)，因此記錄者稱為「刀筆吏」。後來「捉刀」引申為請人代筆，「刀筆人」就是代筆者，即現代人所說的請槍，例如：

某某富豪的自傳，其實是大作家XX代為捉刀。想不到名滿天下的XX，為了錢甘願作刀筆人。

我們不把「捉刀人」譯作拿筆的記錄者，原因是接見外賓應有很多侍衛和官員，匈奴使者未必會留意那位拿着刀筆的人；原文「立床頭」，立定記錄也比較奇怪，所以我們按文意直譯為「拎住刀嘅人」。

順帶一提，古代沒有攝影機，也沒有人面識辨技術，帝王將相等名人的面貌只有親近的人才認識，所以名人找替身代替自己，以確保安全絕不是奇事。三十多年前日本名導演黑澤明的經典電影《影武者》就是敘述一個將軍替身的事，推想中國的帝王將相亦會有類似的「影武者」(名人替身)。中國古書上有關「影武者」的記載並不多，其中秦始皇應是最多替身的名人，《史記》曾記載張良和大力士企圖行刺秦皇於博浪沙中，結果誤中副車，顯然秦皇就是用了替身，結果令勇武的張良無功而還！

秦始皇：冇人知我真身
殺我？冇咁易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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廣東話意譯文言經典：捉刀人

 

【選文】-捉刀人

魏武將見匈奴使。自以形陋，不足雄遠國，使崔季珪代，帝自捉刀立床頭。既畢，令間諜問曰：「魏王何如？」匈奴使答曰：「魏王雅望非常，然床頭捉刀人，此乃英雄也。」魏武聞之，追殺此使。

《世說新語》容止第十四

【廣東話意譯】

魏武帝曹操打算接見匈奴國嘅使臣。佢自覺生得樣衰，係班番鬼面前唔夠英，就叫手下崔季珪做自己嘅替身，佢拎住把刀企喺崔季珪床前。儀式完成後，曹操搵手下問匈奴使者：「魏王係唔係好形呢？」匈奴使者咁樣回應：「魏王係就係不同凡響，但床前揸住刀條友更英呀！」曹操知道後，搵人追殺呢位亂噏廿四嘅匈奴使節。

曹操真係咁樣衰？

【說明】

魏武 - 就係大家熟悉嘅曹操。佢死咗之後佢個仔曹丕追封佢做魏武帝，所以稱呼佢做魏武。

崔季珪 - 名琰，外貌特徵係留有長鬚，長鬚喺古代就係形嘅代名詞，例如大家熟悉嘅關雲長外號「美髯公」。

床- 唔係依家大家瞓嘅床，係胡床，當時由西域傳入嘅坐椅(見圖)。

胡床

【達理點評】

匈奴使者無啦啦喪命，故事教訓大家對住陌生人唔好講心底話，假如佢話兩個都咁形，又或者讚魏王英偉，咁就實冇衰咯。禍從口出，古今皆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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達理語文小品：畜與牲是同義詞嗎？

 

「你班畜牲，淨係識欺壓良民！」以前看粤語片，經常聽到類似的對白。

談到「畜牲」一詞，大家很自然把它當作咒罵別人的貶義詞，就如上文的例子般。原來「畜牲」一詞，只不過是一個名詞，其性質中性，完全沒有罵人的成份在內；且「畜」和「牲」是兩類東西，由於義近，才組合成一個新詞語「畜牲」。

「畜」是指被人馴養的動物，中國人有所謂六畜，即馬、牛、羊、雞、犬、豕(豬)。嚴格來說，不能受人馴養的動物，如虎、狼之類不能稱之為畜(可稱作獸)。至於「牲」是用作祭祀的動物，古代中國用豬、牛、羊作祭祀，這些祭品就是「牲」，所以善信去拜神祭祀會帶三牲祭品(案：現代人的三牲多是指豬、雞、魚，而非豬、牛、羊)。再扯遠少許，「犧牲」一詞也是指祭品，這詞語現代的用法已和古代截然不同！

豬是六畜之一

牲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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達理中國文化小品：皇帝的壽命

上期提到，古代的中國人平均圴命不過40歲，那麼「好食好住」的皇帝，是否較一般人長命？答案是否定的。

原來自秦始皇開始到清朝末代皇帝，中國出現過大概300個皇帝，當中只有30個活到60歲以上，活到70歲有11個，活到80歲以上只有4個，而沒有一人多活過90歲*。80歲的高壽皇帝包括：清高宗乾隆(88歲；84歲禪位兒子嘉慶皇帝，還做了4年太上皇)、梁武帝蕭衍(84歲；蕭衍死得很慘，他晚年被侯景叛軍圍困，餓死於臺城)、武則天(81歲；唯一的女性，所以可說中國的女性皇帝特別長命)、 宋高宗(80歲；他就是害死岳飛的元凶)。

不計南越國的趙佗，乾隆是中國史上最長壽的皇帝

武則天創了很多中國歷史紀錄，在無對手之下，
她是最長壽的女皇帝。

大家可能會問，胡人(外族)皇帝比漢人皇帝較多運動，例如打獵習武，是否會比較長壽？推測有點道理，但似乎又不是這回事。例如北魏的明主孝文帝元宏(鮮卑族)33歲、雄才大略的北周武帝(鮮卑族)36歲、曾經入主中原的遼太宗耶律德光(契丹族)46歲、上期提及的清世祖順治帝(滿洲族)只有24歲。注意這些皇帝不是死在戰亂或政變中，而全都是自然死亡，可見胡人的皇帝不比漢人長壽。

遼太宗耶律德光

那麼養尊處優的皇帝，為何和普通人一樣短命呢？除了上期筆者提到醫療落後的因素外，推測尚有以下幾種原因：其一是過度縱慾，最典型的例子是明光宗朱常洛，他即位後日夜忙於色慾中，因力不從心遂服食紅丸(壯陽藥)，未幾而亡，終年只有39歲。其二是長於深宮，缺乏運動，甚至連曬太陽的機會也很少，這情況在皇中期更為嚴重，例如東漢的君主，除開國的光武帝劉秀，第二任明帝劉莊以及末代獻帝劉協外，其餘君主均活不過36歲！最後一點較少人提出，筆者懷疑古代皇帝經常會遇上食物中毒的問題(此點純是筆者推測，未經考證)，原因是皇帝怕人下毒，食物烹調後不會立即熱食，而是讓下人試食後，等到大部分菜餚涼下來才進食，這樣非常容易滋生細菌(特別是夏天)，皇帝把變壞了的食物吃下肚，由此染病絕非奇事。

食壯陽藥而亡的明光宗

皇帝年壽的資料參考維基百科：https://zh.wikipedia.org/wiki/%E4%B8%AD%E5%9B%BD%E7%9A%87%E5%B8%9D%E5%AF%BF%E5%91%BD%E5%88%97%E8%A1%A8

*維基百科把南越武帝趙佗列入80歲以上的皇帝。惟筆者認為南越國自成一體，故並不把趙佗算作中國皇帝，且史書記趙佗活到103歲，筆者非常懷疑其可信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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達理中國文化小品：古人的壽命

 

杜甫詩「人生七十古來稀」(《曲江》其二)，對現代人來說，這句詩有點費解，看看我們身邊的人，年過70者大有人在，80、90歲也不稀奇，而且很多長者身壯力健，步履如飛。所謂文人多大話，杜甫是否誇張了一點？

杜甫肯定沒有誇張，古人能攀到7字頭實屬稀有品種！那麼，古人的平均壽命大概是多少？國內有學者曾作詳細統計，不同朝代有不同結果，但得出來的答案是民國以前，中國人的平均壽命一般來說都不會超過40歲！

貴族階層因為營養較佳，平均壽命會比平民略長，以唐宋詩人為例，陸游85歲、蘇東坡64歲、經常擔心比皇帝賜死的柳宗元也有47歲，晚年貧病交困的杜甫也有59歲，他們的年壽都比平均數略高。

南宋大詩人陸游活到85歲，
古人中算長壽。

甚麼原因導致古代中國人那麼短命？其一個原因是營養不良，平民一年吃不到幾餐肉，營養不足抵抗力自然不足，一染病便很快一命嗚呼。其二是戰亂，這點不用多說。其三是傳染病，古代沒有疫苗，如染上傳染病只能聽天由命，例如清朝的順治皇帝染上天花而死，死時只有24歲。其三是醫療落後，傳統中醫的療法雖然能改善某些慢性疾病，但對突發的重症多束手無策；更糟的是，平民因為窮困，根本無法求醫治病。其四是食水問題，古代沒有過濾設施，很多時食水和人畜糞便混在一起，水源受污益，死亡率自然高。其五是嬰兒早夭，古代生產是極其危險的事，大概有1/3到2/3的嬰兒出生時便夭折，另外有些因為營養及疾病關係也不能長大至成年；生產嬰兒對母親也是極其危險之事，不少孕婦在產子時喪命。

隨着西方醫療技術的引入，疫苗的發明，衛生的改善，民國以後中國人的壽命才漸漸增加。現代人的壽命已比古人增加兩倍有多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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達理語文小品：萌塞？盲塞？㒼塞？

 

有沒有聽長輩說某某人很「萌塞」，例如：「婆婆好萌塞，對於西方嘅事物一概唔接受。」這個廣東口語在上世紀很流行，現在用的人多是年長一輩，平時我們已很少聽到用「萌塞」去形容人，甚至有些年輕人不明這個詞語的意思！

那麼「萌塞」的正確寫法是甚麼？有人認為是「盲塞」，意指目盲不清醒。但筆者對這想法抱有懷疑，因為瞎子也可以是心水很清的！另一說法是「㒼塞」，清朝的文字學家朱駿聲解「㒼」字為用皮把鼓覆蓋，平坦而無縫隙。近代學者章太炎指江浙一帶的地方無孔穴的東西作「㒼」，又指放物件於器物中不洩氣(即密不透風)叫「㒼」。綜合朱、章兩位學者的解釋，「㒼」字有無隙縫和不同外界接觸的意思，引申為閉塞不通；加上「㒼」字粤語讀作「蠻」，筆者有理由相信粤語的「萌塞」本於「㒼塞」一詞，傳入廣東後音變為「萌塞」。

「萌塞」一詞有甚麼近義詞？書面語的「食古不化」、「冥頑不靈」較接近，但筆者認為不及廣東口話「死牛一面頸」傳神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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達理語文小品：口占•隨口噏

閱讀古詩文，會見到「口占」一詞。究竟「口占」是甚麼意思？所謂口占即隨口唸出詩文而不起草，最著名的「口占」詩，應是汪精衛的《被逮口占》：

     慷慨歌燕市，從容作楚囚。引刀成一快，不負少年窮。

汪兆銘即後來著名的大漢奸汪精衛(汪兆銘，號精衛，他的號比名更為人熟知)。這詩是汪氏在清末刺殺攝政王失敗後隨口吟詠出來，詩歌表現出這位年青人的豪氣及視死如歸的決心。

「口占」令筆者想起廣東話的「隨口噏」，其共通的地方都是不經筆墨，隨意表達自己所想。當然「隨口噏」比較輕佻，如在正經的場合「隨口噏」，很可能惹人反感；但在一些非正式的場合，「隨口噏」卻會予人輕鬆活潑的感覺。

  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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達理語文小品：姣

 「姣」，粤語讀作hau4(敲的陽平聲)。見到這個字，大家很自然會聯想到「發姣」一 詞，「發姣」是一個貶義詞，形容某些女性行為放蕩，從外貌和行為上勾引異性。

古書常見「姣」字，書面音讀作搞，例如《孟子》名句：「不知子都之姣者，無目也。」子都，春秋時的名人，大家不要誤會，以為子都是美女，他其實是一位美男子！上文的姣，解作美好的外貌，如用廣東話翻譯上句：「你唔識子都有幾靚仔，你真係盲左啦！」

古書上的「姣」有美好外貌的意思，形容男女皆可，是褒義詞；但粤語的「姣」，專形容女性，且蛻變成貶義詞，但當中包含「靚」的成份卻不變！筆者不是胡說，試想想，假如某某的外貌如東施，則「發姣」又有何用呢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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達理語文小品：天子蒙塵

「蒙塵」原指蒙受塵土的意思。古書上常見「天子蒙塵」一詞，相信大家都知是指皇帝落難。這詞最早見於《左傳》：「天子蒙塵于外，敢不奔問官守」，當時周朝天子周襄王因為其弟公子帶作亂，被迫流亡鄭國，他派使臣到魯國告知情況，魯國大臣臧文仲說了以上一番話，意思是天子在外落難，諸侯國又怎敢不去問候(暗指幫忙)。從此「蒙塵」、「天子蒙塵」便成為君主落難的代名詞！

九五之尊出入宮禁，起居有奴僕近侍幫忙，怎會承受風霜，只有蟻民才會受風吹雨打，承受塵土的摧殘。落難君主的情況就截然不同，他們和常人一樣要蒙受塵土的折磨，蒙塵指君主落難由此引申而來。

歷史上最著名的「天子蒙塵」事件，當數北宋的徽、欽二帝，他們被金人俘擄，然後押往金國的五國城，途中受盡凌辱！這段「天子蒙塵」的故事，相信大家都非常熟悉。

宋徽宗

宋欽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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達理語文小品：痴漢

 說到「痴漢」一詞，很多人會聯想到「色狼」或猥褻之事，這是因為大家受日語影響之故！

中文亦有「痴漢」一詞，如李延壽《北史》：「帝(北齊文宣帝)大笑曰：天下有如此痴漢。方知龍逢、比干非是俊物。」北齊文宣帝高洋是歷史上有名的「癲佬皇帝」，行為怪異，清醒時英明神武，酒醉時殺人不眨眼，手段極度兇殘。他有個名叫李集的臣子，竟然大膽指責高洋如古代的夏桀、商紂，高洋立即發狂，命人把他沈落水中。好一個李集，高洋拉他上水面後再罵一遍，如是者四次，李集仍然指高洋等同桀、紂，於是高洋忽然清醒過來，說了以上的一番話！高洋的意思是世間竟有如此頭腦不靈光但堅守原則的人，我如今才知道夏朝的逢龍(案：夏桀時的忠臣關逢龍，因為勸諫夏桀而被殺)和商朝的比干(案：比干是商代宗室，因勸諫紂王而被商紂剖心)並非是一時的俊傑。

古書上「痴漢」一詞的意思很豐富，翻譯作白話頗為困難，上文筆者把它譯作「頭腦不靈光但堅守原則」，其實未算百分百貼切。如簡化點用廣東話我會譯作「傻傻地」(傻傻地表面是貶義詞，但其實又兼有可愛之意)，大家可參考😊

至於日語的「痴漢」和中文的「痴漢」有沒有語義上的關聯，筆者不懂日語，希望精通日文的專家能有所指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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